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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色连忙再朝颜元今身后一缩,手指不自觉地又抓上他衣角。
广陵王世子分明能察觉到她动作,可这会儿却破天荒没将她手拨开,只是原地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什么?”
李秀色下意识抬头,却只能瞧见他背后黑色的发尾,心中不由奇怪,她方才说了那么多,他问的哪句?
没等她开口,忽觉前方狂风骤停,视线望去,硎尸身上的嫁衣竟又软绵绵地垂落至地,它也不再动作,面上竟又咯咯笑起来,仿佛方才的愤怒不过是过眼云烟,说道:“美娘子,你真是调皮,我险些都要上你的当了。”
这东西八成是有些病,上一瞬还嚷着要杀了她,眼下又用这般黏腻地口吻同她讲话,叫她好一阵鸡皮疙瘩。
它眉上胭脂色泽极艳,瞧她的眼神中带了几分缠绵之意,娇面如春光:“美娘子,你故意惹我生气,就是为了不做我的新娘子?”
一听它又阴魂不散地提新娘子,李秀色拽颜元今衣襟的手便愈发紧了。
硎尸目光顺着她动作,落在她揪着广陵王世子的衣角上,又一路移到颜元今脸上,瞧见这小郎君模样,忽而笑道:“我晓得了。你不愿意留下来,是因为他?”
这误会大了去了。
李秀色下意识便想摇头,却又想若能找着借口叫这东西死了那条心也不失为个好机会,她见颜元今没什么反应,便大胆朝前伸了伸脖子,大声应道:“没错!”
她煞有其事道:“你也看见了,我死都会跟着他走,也只会给他做新娘子,你便断了对我的念想罢!”
言毕,便见方才许久没动静的广陵王世子辫尾的铃铛轻轻晃一声,似乎对这话有了些反应。
“哦?”
硎尸哼笑起来,又道:“美娘子,我猜……”
它说话时,上下打量起颜元今,最后慢慢定在他一双凤眼上,幽幽道:“你是喜欢他的皮囊?”
“这小郎君的皮囊确实不错,我杀过这么多人,还是头一回见这般俊俏的。”硎尸眼睛朝下垂了一垂,似在幻想抚摸自己的脸庞,幽幽道:“放在我面上,恐怕也不错。”
分明被捆绑住的是它,可瞧它表现仿佛它才是占上风的那个似的,笑容阴森道:“不如便叫我扒了他的皮,如何?”
李秀色立马道:“我才瞧不上他的皮囊呢!”
“……”
颜元今终于偏了偏头,见鬼似的瞧了她一眼。
硎尸面上染一丝讶色:“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它似乎很有些不解:“他有什么好?让你不愿意做我的新娘子?”
这话问得李秀色也有些难以回答,她偷偷打量颜元今一番,确实分析不出一丝好来,却还是昧著良心道:“他、他哪里都好!”
又道:“你瞧不见是你眼瞎罢!”
硎尸尖细难听的嗓音里掺了几分无辜:“是么?”
它盯着颜元今眼睛,忽而发出古怪的笑声:“可分明,他与我,是同样的货色呀。”
李秀色皱起眉头,这东西八成真是失心疯了,说的话她半句也听不懂。
颜元今闻言则是倏然一怔。
“小郎君,你说是么?”硎尸桀桀笑得愈发诡异:“我们,是一样的货色。”
话音未落,喉咙却便被锋薄剑尖抵住,颜元今面上寒光一瞬闪过,眸色极暗,看着它,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别生气。”
硎尸安抚完,轻轻启唇:“我是说……”
它的声音极其飘渺,这一句话幽幽吐至一半,眉心花钿忽而一亮,竟飞出了一道红光。
颜元今下意识侧边稍移,同时间将抵住它喉咙的剑尖毫不留情地用力前刺,却发现那红光本便不是朝他而来,而是与他擦肩而过,直直地砸向后方谁人的身上。
他只听身后一声娇脆的闷哼,而后手中今今剑朝前的力道似乎被谁用力一阻,稍稍偏头,便对上了一双神色空洞而呆滞的眼。
面前是穿得像个紫瓜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站至了他身旁,右手稳稳抓上了剑身,不让他再朝前刺,她皮肤本就细嫩,又因抓剑的力道极重,掌心竟已滴滴落下鲜血。
这只手前几日方被门夹伤过,淤肿还未消尽,眼下又被折腾成这般。
颜元今盯着看了半晌,终于轻皱了下眉头,抬头对上李秀色那张木讷又毫无表情的脸,似不知是觉得好气还是好笑,问道:“你做什么?”
面前的紫瓜毫无反应,神如木偶。
硎尸在旁怪笑起来:“美娘子自然是向着我,拦住你,叫你别杀我呢。”
颜元今转过去看它,只见剑尖已然刺破它皮肉,流出殷红的血来。硎尸的血色与常人无异,不过却非热血,而是冷如冰水。
他讽道:“看来还是本世子看的书过少,只知道你这类畜生会定身失身术,竟没想到你的歪门斜术竟是一套接一套。”
硎尸笑容意味深长道:“比不上小郎君,说起来,凡是常人皆逃不过的定身术,为何方才在你身上便失了效?莫非郎君骨子里,也流着……”
颜元今没让它说下去,只道:“还是头一回见着一个僵尸这么多废话。你可知,言多必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