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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于荫尸头顶上空。

  他目光凛然,手中捏道诀,大声道:“‘众生多结怨,冤深难解结,我今传妙法,解除诸冤业’——月阿柳,汝怨已为人知,还请速速归降!”

  咒声停歇,镜中于刹那间照出如白昼般刺眼光束,顷刻将阵中荫尸笼罩。

  荫尸似痛苦不堪,不住仰天长啸,其声刺耳至极,令李秀色等人面色皆难看了一瞬。

  片刻后,声嚣渐歇。

  荫尸立于阵中,终于再一动不动,只稍稍仰头,眸子紧紧盯着头顶那方铜镜,黑发安静地拖在地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过虚幻。

  众人还未来得及诧异,便见半空那铜镜中白光骤然一闪,紧接着竟隐约现出了一女子的模糊背影。

  卫祁在眸中顿现惊奇之色,喃喃道:“原来此物竟真能有这般用途……”

  乔吟盯着镜中女子,讶道:“小道长,此为何物?”

  “御尘镜。”卫祁在道:“可在解荫尸之怨迷后借此镜现其前尘。”

  模样再普通不过的一面铜镜罢了,竟有如此奇效,李秀色心中不由感慨,卫祁在这小道士还真不愧是原书男主,武力值暂且还不算太高,但关键时刻倒是什么东西都能从他那破布包里掏出来。

  乔吟轻轻点头,又调笑道:“小道长有这般神器,为何藏着掖着,不早些拿出?”

  卫祁在微赧:“此物过去唯有师尊在照衡山长河村时用过一次,师尊故去后,这些年也未再见有荫尸出棺,御尘镜便一直在观中搁置。这次下山师傅恐早有预见,便临时将其塞我囊中。此镜唯有在解怨后可用,方才小道还未来得及便已被荫尸所伤,让姑娘见笑。”

  方解释完,忽见那镜中似正缓缓朝前的女子将脚步停了下来,而后慢慢转过了头。

  顾隽远远瞧着那张不过十三四岁的面孔,顿时惊道:“茵茵?!”

  “什么茵茵,”颜元今在一旁好整以暇:“是令高曾祖母。”

  顾隽愣了:“啊?”

  李秀色忙贴心替广陵王世子补充了一嘴:“真正同你有血缘关系的那个。”

  “……”

  见顾隽面色稍有些尴尬,李秀色赶忙拍了拍嘴,解释道:“我意思是,这镜中娘子应当正是月阿柳,即是荫尸原身,看模样十四岁,恰是她当年入顾府为婢的时候。”

  顾隽点了点头,良久才叹道:“阿柳祖母年轻时,竟同茵茵长得这般相像。”

  镜中的月阿柳年纪尚小,下人装扮,穿一身稍显宽大的粗布衣,扎了个潦草简单的丫头髻,面上还灰扑扑的染了泥,可饶是如此,也未掩其美人胚的清丽容颜。

  她正捏着颈上所挂的下等族铜牌,唉声叹气:“要一辈子困在这府中了么?”

  声音飘渺,传至众人耳中,竟宛若生魂。

  虽已在辛家口中听过她故事,可乍一见镜中人影,活生生现在眼前,倒让李秀色有些恍惚。

  还在呆呆望着,忽见薄雾一晃,场景变换,便是一方池塘。

  池塘边,一位锦衣华贵的小公子于亭上坐,看上去有十六七岁,他眉眼虽不出挑,气质却颇显矜贵,一手捧着书,一手朝嘴里漫不经心丢着干果,而后就着书册念了几句,便似再没法专心读下去,将书朝下一拉,视线向池边正蹲着喂鱼的下人服身影望去。

  终忍不住道:“我说,你再这般喂下去,满池的鱼都要被你撑死了。”

  那身影大抵吓了一跳,手中的干饵洒了一地,随后连忙转过身,朝亭中望过来。

  阳光刺眼,小公子瞧清她面容,似生生一怔。

  他将目光慢慢落至她胸前下等族牌上,顿了片刻,终于笑问道:“什么时候新来的小侍女,我怎的没见过你?”

  “昨日刚到。”

  “昨日刚到,今日就来毒害我的鱼?”

  侍女忙低头:“小的不敢,小的只是……”

  没等她说完,小公子便忽然从亭中一跃而出,踱至她面前,将手中书册轻轻一敲她脑袋,问道:“你叫什么?”

  侍女揉头:“月阿柳。”

  “哪个柳?”小公子弯腰看她,笑道:“是‘色浅微寒露,丝轻未惹尘’的柳?”

  月阿柳茫然抬头:“什么?”

  “不是?”

  他盯着她的脸,又道:“还是‘翠佛清波,烟垂古岸’的柳?”

  见她茫然,他便忽而了然似的,神色中添了丝古怪,问道:“不懂诗词?”

  月阿柳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面前忽而伸过来一面手掌,那手修长白皙,极为好看,一看便是读书人用来拿笔的手。小公子靠近了她一些,道:“那便写给我看好了。”

  月阿柳一愣。

  她攥了攥因自幼起便总是干粗活而生的满是厚茧的手,朝背后一放,再摇了摇头:“不会。”

  “不会?”

  “我不认得字。”

  小公子忽笑出声:“你不识字?”

  他连连摇头,退后些打量她,音色中带些讽意:“可惜了,竟是个目不识字的白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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