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20
娘子经过这些时日也晓得谢寅虽有些私心,但并非是什么坏人,也未真的做过什么坏事,一时情绪复杂了起来,收了手便道:“谢寅什么意思,他不要飞电了?”
卫祁在摇头:“谢公子只是说,其父所为,滔天大祸,他难辞其咎。飞电跟他,是寻苦路。谢公子言,飞电是匹好马,是他年幼丧母之际,整日闭门不出、萎靡不振之时,傅将军闻讯匆匆所赠。飞电有灵,伴他度过艰难时日,他万般爱惜。谢公子还言,只是时至今日,再配不上,另寻他处,物归原主,方是对此马最后的报答。”
飞电长“嘶”一声,宛若当真有灵,于山际悠长缠绵,久久不歇下。
傅秋红走后,卫祁在回至侧院一客房之中。
谢寅仍持手上锁链,坐于床上,见他进来,只是抬头。
卫祁在道:“傅娘子将马牵走了。”
谢寅点头:“甚好。”
卫祁在看着他,又道:“前日我观成功度化江照,此僵之灵临行之际,曾闪过生前几幕。原来当日他于破庙外,是撞见令尊与秦友谈论科改一事,令尊当场便要他死,是你出面留人,救他一命。”
谢寅低头不语,半晌,方道:“江照兴许根本未听见父亲交谈一事,只是潦倒至此,被发现后打晕甚至还是于睡梦无知无觉中,这般死去,确实凄凉。我是救了人,但并未救到底,我只出言叫父亲留命,却没能叫他放人,最后入了宫中,也照样凄凉……我听闻他还是死了。”他想起当日李秀色质问自己,似乎觉得此事对自己来说还是个笑话,只有些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不知卫道长提及此事,又有何用?”
“没什么用。”卫祁在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只是想告诉谢公子,人之善,于行,也于心。虽未得善果,但谢公子绝不可替当初的自己否认,曾有过的心。”
小道长说完这一句,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要兀自离去。
却听谢寅忽道:“我可以帮你们。”
“父亲虽不爱我,但他不会要我的命。玄直虽也不重视我,但他爱我母亲,我与母亲长的相像,他也爱我的命。”谢小公爷抬头道:“我可以帮你们。”
卫祁在并未回头:“大理寺内已有一次,我不会再拿小公爷您的命做赌注。”
说着又要抬步,身后谢寅却又道:“我大抵可以猜到他们何时会动作。”
卫祁在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来:“何时?”
“十五。”谢寅道:“若我未猜错,他们非但会动作,还会分工。当夜玄直定会领僵入广陵王府寻王府密室中王妃之僵体,血洗王府以泄愤。父亲也会领僵及兵入皇宫拿下圣上以做人质命天子让位。”
“那天是月圆之夜,是王府戒备最严、却也最脆弱的一夜,更是至阴僵气最浓的一夜。他们之所以选择那天,不仅是因那日胜算最浓,更是为了要在那一日让天下亲眼所见,皇帝亲兄养僵生僵数十多年,此间祸心天地可诛;是要让天下得知,皇帝本人害女练僵,胤都现僵杀人,各番动荡,皆是天子所为,若非王甫熊眼下先被你们抓了,届时便是指控天子的人证;而即便没有人证,他们只要做出来了,便还是可以昭告天下,颜氏上下早已劣迹斑斑,不堪为主。他们要的不单单是天下……”
谢寅在卫祁在的怔色中低声笑了笑,言语气尽是自苦:“是整个天下的民心。”
*
“主子。”
夜色中,陈皮牵着马跟在主子及小桃花身边,他们整夜巡查,主子仿似不怕累似的,小厮担忧得紧,还是忍不住问:“当真不歇息吗?”
颜元今没吭声。
陈皮闷声跟在一旁,摸了摸胸间揣着的物什,想起那日于济世观那乐双老头同自己说的话,只觉得掌心冒汗,也不知该不该当真,心中难受得紧,若要按照那老头推算的时日,那不就是……
他想了想,还是道:“主子,再过些日子又是十五了。三月的十五与往日不同……”小厮语气顿了顿:“乃是您的生辰。”
见主子半晌未说话,他忍不住挠挠头:“……咱还办吗?”
说起来,十五应当是属于主子的禁日。而陈皮也晓得,主子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自己的生辰,广陵王世子出生时没人欢喜,他本人自更不会欢喜,甚至厌恶。何况当日也是王妃的忌日,王爷也从未在主子的生辰日出现过,更别说对自己这儿子有过什么祝词。
更枉论,月圆之夜主子还会犯病。
照理来说,换作旁人,早就对这生辰日避之不及,府内上下也都是凄凉场面,那一日,总该是大门紧闭的。
可偏偏,主子每年却都反其道而行,喜欢大办特办,无限风光,整个胤都城内那一日都没人比他更招摇的,敲锣打鼓整几条街、醒狮搭台、唱戏燕舞,旁日里谁都登不得的王府大开门庭,迎来送往,比之宫中年夜还要热闹。
主子在那一日白天宴请宾客至傍晚送客,从不会示面见人,好像只需告诉众人,我广陵王世子的诞生之日就是要过得全世界最漂亮、最欢喜、全天下最多人祝贺一般。
正回想着,便听自家主子在旁道:“为何不办?大办特办。”
陈皮有些汗颜,就胤都眼下光景,当日也不知能有几个登门。
但他还是道:“得嘞!”
主子开心就好。
颜元今脚步停了下来,望向暗处,瞧不出什么。他轻嗤一声,像是早已预料到什么,在小厮的怔色中,懒洋洋道:“倘若那日你主子不办,门庭不开,那些畜生,要如何上门?”
陈皮闻言,生生一怔。
第212章 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