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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什么?”

  “是什么来着……应该很重要,死也不能忘……”

  “今日是一个人的生辰, ”有个青年缓步行来,扶他起来,“您要给她送礼物的,年年都要送,想起来了么?”

  方冬来眼神迷茫:“礼……物?”

  “对,礼物,”青年微笑,面容沉稳,声音清润,“她喜欢花灯,尤其走马灯,湘妃,柔蓝,鹅黄,颜色要鲜艳的,灯下要系飘带,豆青,品月,素梅,反倒要雅淡,要飘逸,花样子要用江南……”

  “江南水乡……对,水乡!”

  方冬来眼睛倏然有光:“我想起来了,阿秀她喜欢船!就那种乌篷船!她说生在北地,没见过江南的有情烟雨,画舫如歌……对了,生辰……阿秀要过生辰,我得送礼物给她,她最喜欢我做的灯了,我小时在江南长大,会很多花样子,会做好多好多种灯,她都喜欢……”

  他站直了腰,顺着青年往后看,发现有四五个小队的年轻人,都很陌生,但每一队年轻人领头的,手里都提着盏灯,都很好看,样式不一,颜色不一,有三个是走马灯……

  但唯面前同他说话的年轻人手上灯,有阿秀喜欢的小羊。

  那是他的生肖。

  方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没旁的办法,小心翼翼开口问:“这位后生,我得去给阿秀过生辰,但老了忘事,竟忘了亲手做灯,你这花灯,可能借我用用?”

  他还立刻保证:“我最擅长做这走马灯了,真的!我不白用你的,给阿秀过完生辰,我就给你做个新的,不,两个!三个也行!样式随你选,钱我老头子出!”

  “不必如此,这灯若能得您和夫人喜欢,是它的荣幸,”青年人把灯递到老者手上,“可既是过生辰,您的衣服……要不要换一换? ”

  方冬来提着灯,低头看了看自己:“对对,得换!阿秀喜欢我穿骑射劲装,她说那时的我最英俊,打马过长街最惹眼,少年郎来了都不换!我得回去换……”

  “我送您回去。”

  一路跨越长街,方冬来回到了定养堂。

  跟送过来的年轻人们,因为游戏比拼,深入了解过老者的故事,送的心甘情愿,但也都比较沉默,眼眶迷蒙,定养堂却是一派热闹。

  一个比方冬来还老的老头手里拐杖重重一拄:“你还知道回来!都什么时辰了!”

  “方爷爷回来啦——”

  “大爷爷等您很久了——”

  “方爷爷不怕,我们来帮您——”

  孩子们簇拥过来,有人端水要给他净脸,有人拿帕子要给他擦擦,有人不小心踩了他的脚,有人伸手拽他的腰带——

  方冬来按住老腰:“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小孩天真的大眼睛眨呀眨,“我帮爷爷换衣服呀,不脱怎么换?人家小圆刚长牙都知道伸高手手配合,您怎么还添乱啊!”

  “去去,不许烦方爷爷,”一个年长妇人捧着托盘过来,叫走孩子们,笑看方冬来,“要见阿秀,总不能穿旧衣服,这一年一回,总得体面些。”

  托盘里是新做的衣服,看不出华贵,但整洁干净,一针一线里,比起惋惜,更多的是祝福。

  生时有尽,来日比不得少年人多,到了这个年纪,所有人都懂得了珍惜。

  方冬来换了衣服,从里间走出来,又问那妇人要了香烛纸钱,提起心爱的走马灯,跟拄拐杖的老头打招呼:“那我去了?”

  “去去快走,早点回来!”

  方冬来再一次,一路往河边走。

  有调皮的小孩要跟,被妇人拉住:“爷爷要和奶奶说话,不许吵。”

  小孩们乖乖捂嘴,表示听话,再大的少年人就没这要求了,他们自己就懂事,连带着送方冬来回来的年轻人们,全部都再次折回,送方冬来去河畔。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直接占了一条街。

  老爷子身子硬朗,走路带风,提着花灯抱着香烛纸钱,硬生生走出春风得意的劲,仿佛不是要去祭奠亡妻,而是见久未重逢的心上人。

  他越走越快,越快背越直挺,远远看过去,如果不是花白头发,哪里像个老人,更像个少年。

  “……这是谁?老来俏啊!”

  街上百姓看的稀奇,竟也跟上了人群队伍。

  “哪天我老了,也希望有这身体……”

  “那你可得去当兵……”

  “这老爷子瞧着得过花甲了?这到哪都是高寿啊,怎么好像住在定养堂……没人给他养老么?”

  “他三个儿子,都在九年前,死在战场了……”

  祝卿安就在人群里。

  他挑中此人,只因应卦,利事,对所有人好。他看八字命盘,不耗神细推,就能看出命主性格偏好,大概经历,知道老者三子皆亡,九年前,与刀兵利器有关,却并不知死在战场。

  按常理,膝下只有三子,三子皆亡于战场,做父亲的多多少少会恨兵伐,可方冬来没有,他至今,仍然以做中州兵为荣。

  人群缓缓如潮,祝卿安看到了萧无咎。

  萧无咎似乎有事经过,但不知是看到这场面,还是看到他,竟停了下来,隔着长街绿柳,人头攒动,远远看过来,眼眸深邃,似藏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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