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赵】EP14

个儿不要再逃。

  发颤的手掀了带血的布,那具赤|裸上身的尸体便毫无遮挡地撞入他的视野。比起开膛破肚的血腥,戚檐那对半睁着、失了光的眸子更叫文侪震悚难停。

  戚檐并未咬牙,亦未蹙眉,那神貌温柔又平和,沉静又深邃,是死人当有的模样,却并不像他自己。

  过去戚檐活着时,文侪从未有机会仔细端详他的样貌,这会儿他死了,倒一口气看了个痛快。可文侪明白,他看再久也不能让戚檐起死回生。

  他滚着喉结,喉间似乎有什么胀大,叫他不自觉又生了些哽咽。

  “只是个阴梦,是梦,是梦……”

  文侪强硬地将那些个负面情绪扫去,垂睫去翻起戚檐的口袋。他从中摸到了布局图、日记本以及从其腹上滑落的粘稠血。

  他已然竭尽全力叫自个儿冷静下来,将那几件东西揣入口袋时却还是有些手忙脚乱,以至于后来他推门走出九号病房时,匆忙得像是落荒而逃。

  他心焦地往宿舍赶时,恰与张皇跑向九号病房的裴宁擦肩而过,文侪被那人瞪了一眼,却并不理会,只麻木地向前,并未停留。

  ***

  文侪将宿舍房门反锁后,方得以卸去满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他察觉那被锈色糊满的双手抖得厉害,可他能做的只有深呼吸。

  红册子被他翻开读。

  好似知道会有外人看似的,戚檐这次将字一行行写得整齐,多是极具条理性的每日经历概述。

  可在那些依照时间顺序罗列明确的概述纸张背面,文侪瞧见了无数对话似的大字。那些字迹有明显差异,其中一个规整笔直,另一个则潦草难读,仿若是两个人在对话。

  纵然字迹与戚檐相像,可字里行间透出的语气,却并不似戚檐。

  文侪恹恹瞧了良久,奈何字迹交叠,很多东西都看不清。

  看得清楚的约莫只有以下几句——

  稍显秀气的正楷:

  【你还好吗?】

  【我很担心你】

  【别再伤害自己了】

  潦草凌乱的连笔字:

  【该死的东西】

  【去死吧】

  【滚出去】

  这是戚檐写的么?是那三檐和四檐的对话么?

  还是,这是戚檐寄生的原主的双人格之间的对话?

  文侪无法确定,但更愿意相信是后者,理由是那页对话纸的另一侧,留着用铅笔画下的巨大问号以及无数个粗线圆圈——这是戚檐思考的习惯。

  文侪身心俱疲,却到底没叫翻阅速度慢下来。恰是翻过无数张空白的纸页时,他瞧见了最后一页左下角的一行小字,同样是规整秀气的正楷字。

  【失明者的花丛。】

  文侪左右翻看那张纸,确定了这小字周遭再无其他补充。

  文侪清楚这阴梦当中的规矩——这梦中绝无可能给出无关紧要的信息与线索,这句话必有隐喻。只是这话定然同委托四谜有所不同,否则非要列入四谜其中,叫他们分析出个因果关系来。

  不是让他分析,那便是要指引他去寻找什么东西了。

  他正思忖着,忽然被外头几声叩在门上的急促声响给惊了一惊。

  文侪不知来客,却还是开了门。哪知他不过把门略微拉开一条窄缝,一只手便遽然扒上门往外掰去,一个拳头旋即没缘由地落在了他脸颊。

  是裴宁。

  “文侪!!!你害死戚檐还不够?他的尸体呢?!”

  那裴宁嗔目切齿,一张总也不见丑的清秀脸这会儿也是肉眼可见的狰狞,显然是怒火攻心。

  “什么?戚檐的尸体怎么了?”

  “你还想睁眼说瞎话?!戚檐的尸体不见了!你把他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文侪云里雾里,裴宁义愤填膺一通话下来只叫他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戚檐的尸体不见了。

  其二,裴宁大抵是真的喜欢戚檐。

  实话说,文侪听了那坏消息,虽讶异却并不如何张皇。毕竟戚檐人都死了,留着尸身又有何用处呢?

  反正下回就不要他再死了。

  他的目光本该很难从那么一个几乎贴在面前的愤愤愠色上挪开,余光中的一撇红却猝然将他的瞳子引了去。

  裴宁的身后,跟着那位骨瘦如柴的异食癖女孩。

  她嘴边沾了泥泞的一圈红,粘腻潮湿的液体附于唇角,她正颇有兴致地伸舌头往外□□,被舌尖勾起的稠液牵起细条长丝。

  血——文侪心底响起一声惊鸣。

  谁的血?

  她做了什么?

  那女孩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同样猩红的牙。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艳艳的及膝裙,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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