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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的斜影被文侪踩乱了,戚檐方用手撑着下巴,歪头冲他咧开嘴笑:“文班长,发发善心帮我写呗?咱高中学的都是纯理科,但你文章写得比我好太多了,我这人俗,实在写不来这文绉绉的玩意。”

  在并不算明亮的烛光下,戚檐的面容扑朔不定,时明时暗,好在他生了个好头骨,怎么照也不见丑。

  “怎么不说话?不乐意么?”戚檐伸掌在他面前左右晃了晃,目光却很快随着文侪的视线移到了桌上一盏绿玻璃煤油灯上,他于是瞭然地耸了耸肩,“薛无平说铺子夜里总停电,还是点油灯踏实。我试过开灯了,真没电……”

  “要写什么?”

  文侪将自个有些飘忽的目光收回去,俯下身凑在戚檐身侧。他方一贴过去,就有些后悔了,戚檐发间夹杂着同他如出一辙的廉价生姜洗发水香——薛无平说,姜是好东西。

  生姜生姜,万寿无疆。生姜生姜,招运生财。

  文侪对薛无平的钱欲没什么偏见,但在戚檐身上嗅到自个的枕上香,多少有些说不清的怪异感。

  他略不自在地摸了摸自个的脖颈,定睛看向戚檐压在手下的一本笔记本。那是一本红皮的薄日记本,里头纸张泛着旧黄,应该是个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

  “这玩意比咱岁数都大了吧……薛无平从哪个犄角旮旯掏出来的?”文侪上手摸了摸,“嗯、纸质还不错。”

  他欲看戚檐忙活了到大半夜的成果,于是将纸往前翻了几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墨字,还来不及夸一嘴戚檐的效率,指尖却赫然停在第二行字上,心底一刹震悚。

  第一行字是——

  【《委托壹 2008年精神病院医生跳楼案》】

  下一行的字迹尤其熟悉,不是戚檐自成一派的草书,而是——赵衡的,他曾在阴梦中见过数百回的字迹。

  【赵衡2018年6月29日书,渭止老城时逢梅雨。】

  第28章 【赵】委托壹完成 我名赵衡,生于1979年二月冬。

  【赵衡2018年6月29日书,渭止老城时逢梅雨。】

  ***

  我名赵衡,生于1979年二月冬。

  本职精神科医师,生前罹患解离型人格障碍。

  我自杀于2008年,生前作为主治医师任职于旭日东升精神病院,而今已不是人了,是只九郎。

  *

  童年吃拳头,长大吃债务,父亲给我的从不是爱,我不能甘之如饴。

  很早我的记忆就是片段化,身子上总出现许多我没有印象的吓人伤痕。父母应该都知道我脑子有病。但是没人告诉我,因为他们怕带我去精神病院。为什么怕,一方面是怕丢脸,另一方面是怕花钱。

  可后来我还是去了精神病院,因为我成了一名精神科大夫。

  *

  2004年3月25日,我从原先的医院调职至新建成的“旭日东升”精神病院。

  在那儿我与另一名精神科医生相识,他叫裴宁,生得很清秀。

  *

  2004年9月3日,我同裴宁相恋了。

  那时候同性恋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我瞒着同事,也没告诉爸妈。可我们确确实实是深爱着对方的,即便过程多有艰难,可那般的苦不算什么,年轻气盛时候,爱情足以掩盖许多东西。

  *

  2006年5月8日,自打我入职以来便十分照顾我的老院长荣贵将一个病患带到了我身边,他告诉我那人是他的老友,名叫“翁明”。那人因为女儿在他面前出了车祸,精神失常至今。

  院长说他相信我的能力,希望我能帮翁明一把。

  我盯着那怀中抱着洋娃娃,憔悴面容上带着异样兴奋的中年人,没有拒绝院长的请求。我帮翁明办了手续,将他划入我的病患名单里,成了他的主治医师。

  我答应诊治这么个棘手病人确实看了院长的情面,但更多是钦佩他不失为一个好父亲。我想,我要是死了,我爸定会乐得手舞足蹈,他眼里从来没有儿子,只有儿子裤兜里的钱。

  总之后来我决心帮助翁明康复,我希望能治好他的病,不论过程有多难。

  *

  2006年10月4日,翁明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他自认作杀人犯,而他的主治医生——我却在片段化记忆愈发严重的情况下,发现了自己罹患双重人格的事实。

  更可笑的是,当我慌张跑至那唯一能容我喘口气的爱人那里时,我却自其支支吾吾的情态揭穿了他可笑的谎言——他早便知晓我人格分裂,可他的选择是隐瞒。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同与我生着一模一样的脸的男人,共度了不知几个日夜。

  一年有余的时间里,在我依偎于他怀中时,他在看着我吗?他在想着我吗?还是始终在想着那个同我共享一个肉|体的人?

  他与我相处之际,也在期盼着那个人的到来吗?

  我很快验证了这个可怕的猜想。

  那一张张我没有记忆的合照背后,全是裴宁写下的情话。

  他们相恋了。

  裴宁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人。

  后来,我察觉裴宁看着我的眼神愈发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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