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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檐见怪不怪,只笑着拉椅坐下来:“这些都是什么宝贝?”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那薛无平背对大敞的正门,挡了外头泻进的秋阳。他从灰袍袖间捏出几根红签摆在戚檐面前,上头用墨写了墓园、屋宅、书;又给文侪摆了几根,写了墓园、村、书。

  那二人正要开口,谁知不过眨了眨眼,耳畔便被哭声给盈满了。

  ***

  办葬礼时恰撞上了梅雨季,叫头顶天与地上人一块儿哭了个尽兴。

  多有雷同的黑伞之间,有两个灰白石墓碑在冰凉的雨水之中笔直僵立。

  戚檐和文侪站在人群身后,看了很久,看得眉目都起了皱。二人眼前不断有熟悉的面孔经过,只是他们面上的悲恸神情却叫俩人很陌生。

  良久无言后,戚檐才对文侪调笑道:“还有人为咱俩哭坟呢,真好啊——这么一死,叫咱们身也快活,心也快活……”

  那戚檐话没说完,面上便挨了文侪一拳头,他脚下一趔趄,旋即跌入泥水当中。

  “快活???”扼制不住的愤懑与痛苦迸溅而出,文侪高声又问,“谁快活了?!!”

  戚檐愣了愣,却只拿手后撑在地,任雨水淋进他的颈窝,而后歪头笑道:“活著有什么好呢?你为何就那么想活着?”

  那轻飘飘的问句像是一棍子砸在文侪的心头,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揪住戚檐的衣领,冲他吼道:

  “我想活?我他妈是不想你死——!”

  第62章 [铺子里外]二 把我当个白月光似的供着最好。

  淅淅沥沥的梅雨穿过二人透明的身躯垂落于地,这是文侪头一回对他二人的非人状态产生实感。

  他默然看着人潮来而又散,他们红着眼来,又流着泪走,估摸着是悲至心头,葬礼进行到半途,一个同他俩交情颇深的友人忽地哭得站不稳了,纵然已被旁儿的人搀住了,还是有好多回险些哭晕在地,全然顾不得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小子还真是……”

  戚檐欲言又止,文侪瞥他一眼,从其深压下的眉目间窥见了几许无可奈何的悲哀,只是那并不属于极致理性主义者的情感很快被梅雨浇湿,随雨点一齐消失在了广袤的天地间。

  “戚檐,去别的地方吧,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戚檐只把头一点,眼前登时便换了番景象。

  ***

  [城南·棚户区]

  一闪一闪的白炽灯映亮了墙面上翠色的青苔与长毛的霉斑,角落里的塑料桶中的水已经快要满溢而出,混浊的水面却还飘着几片枯叶。

  戚檐见状嗤笑一声,往前一步,说——

  “欢迎来到我的领地。”

  “恭喜玩家解锁新地图《老城之南棚户区》,这儿没有手头阔绰的富家子,唯有挣扎于温饱线的穷苦人,这是个滋生贫穷与罪恶的泥沼,请不要相信从这里走出来的男人,他们大多练就了一身骗人的本领——现在还请面临天崩开局的玩家选择去留。”

  文侪没有笑,只将他往一张长板凳上坐着的俩人推过去,说:“别打嘴炮了,去见你的家人吧,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

  嬉皮笑脸倏忽间被戚檐收了回去,他摇了摇头:“我不想看见她们因我难过的样子。”

  “需要我回避么?”文侪盯着他的眼睛。

  戚檐仅仅长舒出一口气,说:“不用,陪我一起吧。”

  满面愁容的女人正佝偻着肩脊,向外凸出的瘦骨将身上发白的衬衫撑得上下起伏不平。她似乎竭力忍泪,憋得通红的眼却在下一刻不受控地落出豆大的泪珠。见女人在哭,她身旁蜷起腿脚的女孩刚止住的泪又掉了下来。

  文侪愣愣看着,不知该同戚檐说些什么才好,可戚檐双唇翕张,话堵在喉口,连苦笑都挤不出来。

  他沉默半晌,终于迈开了步子。在走向她们时,他将身子愈压愈低,到俩人跟前停下的那刻,他几乎已跪下了。

  戚檐定定盯着俩人,什么话也不说,眉心却越拧越紧。

  文侪见戚檐仰首看着她们,那双眼里满是不甘。

  戚檐朝二人伸手,在虚无中牵住了女人发颤的手,又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然后他说——“文侪,我们走吧?”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了她们又听不见。”戚檐最后瞧了俩人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将要踏出那间窄□□仄的屋子时,文侪听见戚檐嗫嚅一声——

  “对不起,原谅我。”

  ***

  二人站至那遮雨用的长木板下时,迟迟未等来时空传输,于是在梅雨连绵的夜里,二人漫无目的地踩着泥水于小巷中散起步来。

  “这棚户区太难看了,疮疤似的,不敢掀给外人看便罢,连自家人都不想看一眼。你们城中村应该会好些吧?”

  “大差不差,像是一对兄弟,一个是伤口结新疤,一个是老疤好不了。”

  戚檐轻轻笑了笑,便领着文侪在他从前每日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自如穿梭。现下,他再不用担心爬满青苔的石壁在他的衣服上留下难以清洗的痕迹,也再不需忧虑随地可见的厨余垃圾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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