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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三爷将那双没握稳的筷子扶了一扶,便像要自证清白一般夹起了那豆腐汤里的鲫鱼,当着俩人的面把白嫩的鱼肉吃进了口中,“都尝尝,鲜得很呢!”

  “三爷,”戚檐从一盘嗞嗞冒油的肥肉中拣了块柴肉放入口中,端着副意味深长的笑,他瞥着湛三爷,只问,“咱们村里人干捞尸的行当是不是能赚得盆满钵满啊?”

  “这、这又是什么话?!”湛三爷大吃一惊,“呸呸呸!死人的财物可拿不得啊!不干净的!”

  “爷,我和阿侪年纪都不小了,早不是屁也不知的黄毛小子了。”戚檐笑眯眯地搁下筷子,“咱村的生财之道,是不是也得同我俩这刚回来的分享一下啊?”

  红从湛三爷的颈子向上一直漫至鬓角,不过眨眼的工夫,那三爷的整张脸便红得像猴屁股了。

  “和气生财!”

  湛三爷一拍桌子站起身,那铁盆盛的鲫鱼汤被他这一拍给震翻了,泼了一地。然而那人却视若无睹,只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一般,又坐回了板凳上。

  他揉着眉心,叹出一口长气:“你俩要守规矩,万不能做小人,听明白没?为了搞点小钱便损了清誉,那是得不偿失啊!世上回头路哪有几条?都是黄泉路一般的,一径摸去黑!这一旦走上错路可就回不了头了!”

  “那么三爷您眼下是怎样呢?走在正路上吗?”文侪拦住又要开口刺激那人的戚檐。

  “我、我……”湛三爷一副惊惶失措模样,他用仅容自己可听的声音絮絮叨叨念着什么,一会儿挠挠颈子,一会儿搔搔耳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哽咽道:“三爷糊涂,难免会犯错,但、但你们不能啊……”

  文侪最擅捕风捉影,眼下又抓了他口中那些个微小的词来品——三爷说他难免犯错,意思便是他铁定会犯。这儿的错误与寻常的还不一样,三爷所指的是不能回头的、会伤清誉的大错。

  那么,湛三爷指的会是他将作为杀人犯,于第七日杀死村中一人吗?还是仅指他偷拿了死尸身上宝呢?

  文侪知道直白的提问绝对不会得到湛三爷的答覆,便换了个法子旁敲侧击:“我俩最是崇拜您了,即便是犯错,我俩也想效仿三爷呢!反正三爷最懂分寸,是不会犯下什么弥天大罪的,总不至于杀人吧?”

  “不行!!不能学我!!!”湛三爷冲他俩大吼一声,双手握作拳状猛一锤桌站起身,这回满桌剩菜都翻下桌去,钢盘哐哐当当掉了一地。

  满地狼藉,湛三爷却只念着甭管,让他自个儿收。

  他徒手抓起那些撒在地上的饭菜,又扔回桌上去,叫其中油水酱汁溅得到处都是。

  戚檐见状只默默拽着文侪往后退了几步。

  “你俩万不能做傻事,万万不能……”

  湛三爷抓得满手油,又脏又粘的手却是忽然被他合在了面上。

  “你俩走吧,三爷糊涂,三爷有罪!你俩小子出门后就当是不认识我这人了。”

  ***

  天色愈发的黑,树上不知什么鸟发出了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啼叫。

  那二人听话,正赔着笑要从湛三爷家里退出去,哪知刚抬脚,大黑狗忽而雷似的狂吠一声。俩人心神一颤,又闻院外传来赤足跑动声响。

  是疯子阿九。

  那阿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踩着满地的沙石,足上血直沾了一里路。

  “噫!杀人啦,有人杀人啦!”他尖叫着跺脚,猛然跌去湛三爷门前,给那俩人磕了个响的。

  二人正要把他揪起来问话,那疯子阿九却咧开自个儿那缺了几颗牙的嘴,笑说:“天黑黑,菩萨怒。”

  话音方落,只见这渔村连至河滩的火光一霎全熄,黑暗像是滩上凉潮遽然将他们包裹。

  文侪一愣,忙伸手去找身边的戚檐,恰好那人也把手摸来,顷刻便扣了上。

  戚檐将他扯过来抱进怀里,试探着喊了声:“阿九?你在吗?”

  无人回应。

  “三爷?”文侪也跟着喊了声。

  回应他们的仅有鸟离枝的振翅响。

  眼睛在某一刻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二人这才看见湛三爷的屋门微微敞开,血泼似的在屋门上写了个红字——“凶”。

  地上有血脚印蜿蜒向里,却不是那阿九的,比那瘦小如猴者还要更长,更宽。

  只听那拴着大黑狗的链子响了一阵,那只畜生忽而发了疯似的吠叫起来,而后一刹再没了声响。

  文侪和戚檐斜眼对看一眼,直往山下跑。

  老天不知累,雨一刻也不停。二人没有灯,在这般情况下也没人敢点灯。

  偶有闪电劈天,便将山道上两个仓皇奔逃的两人皆给照亮,那短促的光明足够叫他们瞧清布满山道的血水。

  二人跑动着,停下来时,一点风吹草动都叫他们心神不宁。

  “总这么跑也没用。”文侪喘着,“一路上没见着人,不如趁乱去把他们的屋子给翻了?”

  戚檐点头,一面跑,一面伸颈瞧了瞧眼前景致,说:“那是庙吗?”

  文侪眯眼:“是。邵笔头家就在边上。走!往他家走!”

  门锁着,二人只一并抬腿把门踹了开。本该瘫在家里养病的邵笔头并不在里边,四面漏风的屋子给不了他们安全感,哪怕是一个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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