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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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辞秋恹恹垂下眼,好像累了,不欲再跟他多说。

  温阑看他这副模样,进门时被勾起的那点绮思瞬间散了个干净,只余下厌恶跟火气,深呼吸:“不说这个,我来主要是为了别的事。”

  “子晨伤得太重了,修为恐不保,必须得用玲珑心。”温阑说,“你把玲珑心给他吧。”

  沈辞秋霍然抬头!

  他淡然的表情慢慢不复存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温阑铁石心肠,直视沈辞秋的眼,沉声重复:“玲珑心。”

  “你要我拿心脏,去护他的修为。”沈辞秋一字一顿,“温阑,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温阑的踟蹰已经彻底不在,他按上自己的剑,语气加重,隐含威慑:“我只是来通知你,今日你的玲珑心必须留下。”

  沈辞秋如今没有修为,连灵剑都拔不出来,断不是他的对手,立刻握紧了传音玉牌,要给师尊传讯,厉声:“这是在玉仙宗,岂容你放肆!”

  温阑看到他的动作,呵了一声:“玄阳尊也同意了,我就是代他过来传个话。”

  沈辞秋握着传音玉牌的手倏地一紧,他伤还没好,急火攻心下感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硬生生把血咽了回去,努力不让自己露怯。

  但氅衣底下的手已经颤抖得不停。

  “……不可能,”沈辞秋咽下血味,像是要说服自己,“不可能。”

  但是,真的不可能吗?

  传音玉牌另一头,师尊迟迟没有回应他。

  沈辞秋手脚冰凉,一颗心如坠冰窖。

  温阑叹息:“阿辞,你总是清冷难驯,我曾真心喜欢过你,但你的心被捂热过吗?一句软话都不会说,可子晨不一样,他很好,善良乖巧,所以你师尊师弟也会更喜欢他,理所应当。”

  沈辞秋是不会说软话,小师弟受了伤会哭会撒娇,可他只会提着剑挡在所有人身前。

  众人夸他惊才绝艳,可无人来怜惜他一身伤痛。

  他是个人,又不是一把剑。

  这些年来,沈辞秋护佑宗门,出生入死,郁魁和温阑的命都被他救过,外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清楚沈辞秋看似清冷的面容下,是怎样一颗心吗?

  沈辞秋乌黑的睫羽轻颤,像是不堪重负。

  温阑几乎有点怜悯他了,他朝沈辞秋伸手,想可怜可怜他,然而不到近前,眼前突然一黑!

  “唰”地一下,沈辞秋赫然将氅衣抖开,兜头砸在温阑脸上,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沈辞秋挣扎着起身,冲出门去。

  屋外下着大雪,刺骨的风霜扑来,他浑身都疼,此刻已经拼尽了全部力气,他不能给温阑出手的机会,只要唤到附近弟子,谁都行,这里是玉仙宗,他还是玉仙宗的大师兄!

  沈辞秋跌跌撞撞跑出屋外,剧痛让他跌倒在雪里,他仰头,用力喊:“来人——”

  沈辞秋的话音被他自己截断了。

  因为他看见院子里站着他师尊玄阳尊,还有他师弟郁魁。

  ……温阑说的是真的。

  沈辞秋剧烈颤抖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咳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身躯像只濒临破碎的蝴蝶,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染了朱唇,沈辞秋气若游丝,红着眼睛抬头:“师尊,您不能这么对我。”

  玄阳尊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将玲珑心献出,本尊给你换个心脏,可保你性命。”

  “换个心脏,换个心脏……”沈辞秋想起身,但又跌了回去,他嗓子哽咽,心已经要碎了,疼得厉害,“天生玲珑心的人根本受不住别的心脏,师尊,想骗我,也换个说法。”

  沈辞秋按了按自己心口,他自诩修道修心,以为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原来他不是不会难过,只是未到伤心处。

  真疼啊,真的……好疼啊。

  沈辞秋死死攥紧了衣襟:“您取我仙骨,我权当偿还恩情,可您要拿我的命去护住他的修为,”沈辞秋一字一顿,“我、不、愿!”

  郁魁往日那张聒噪的嘴今日倒是一声没吭,温阑从屋子里追了出来,跟他们站在一起,玄阳尊垂眸,叹了口气,在沈辞秋的注视里,缓缓亮出了自己的剑。

  “师尊,”沈辞秋轻声问,“你要杀我吗?”

  玄阳尊不语。

  沈辞秋就这么无力地强撑着身子,执着地看向他,在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不知为什么,竟然笑了一下。

  他平日里不爱笑,今日唇瓣被鲜血点了红妆,这一笑,竟靡艳非常,一时间天地间所有好风光都通通黯然失色,被沈辞秋一笑尽数压了下去。

  别说他的好师弟郁魁和未婚夫温阑,就连玄阳尊也有片刻怔神。

  多可笑啊,沈辞秋心想,这些人全都不值得。

  沈辞秋本来就没力气,不再强撑,长长的袖袍盖住了他的手,他好像认命了,抬起头时,眼中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悲凉。

  孱弱不堪。

  沈辞秋以前从不示弱,所以一旦他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无人会怀疑。

  他轻声又苦涩道:“师命不敢违……好,师尊,我把命也给你,以报您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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