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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便知他身上带伤,取一锭银进客栈落脚。
陆华亭顺从地任她拉上客房,等掩上门,才坐下来,靠在床柱上。听到帘后水声,不由屏住呼吸,犹疑道:“娘子哪里伤了?”
群青正咬着裙摆,擦拭腿侧的手停顿片刻,这可不好说。骑马磨破了,火辣辣的疼。
好在她本来能忍,快速擦洗后便出来。
对于群青要水先洗自己这件事,陆华亭一言不发。
他看着群青尚未擦干的头发,一把抓住她解他衣裳的手。
“一会儿还要继续跑。箭头不拔,恐会发热。”群青扯开他的外裳,他身上的热气几乎发烫,她摸到他后肩上那枚箭镞,却没有急于动手,而是瞥向他,“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孟相的人会出手?”
“我仅是猜测,不想他真的动手。看来他也急了。”
“他怎么连我一起杀?”群青的神色暗含倒霉。
“娘子,你本是南楚细作,如今与李玹反目,又与宝姝争锋,出使路上,易生‘意外’,你若是孟光慎,放得过你自己?”陆华亭对她微笑,“又何况你我夫妻,合该同生共死……”
他的黑眸涣散片刻,是因群青拔箭时,手上用了几分力气。
群青丢下箭头。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带血的脸,能如此惊心动魄。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像在她手中受难,反像在挑衅。
陆华亭垂睫,望着她细长手指上沾染的血,无谓地看她,“手脏了,洗洗吧。”
这日的奔逃,让群青心中绷紧了弦。偏生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时刻,她想要拥抱温暖的感觉尤为强烈,像溺水之人想要抱紧浮木一般。
她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出格的感觉,把手浸泡在水中洗去,只听陆华亭道:“再往西数里,应该临近剑南道境内,入城盘查符信,可以甩掉那些人。”
陆华亭一手撑着,和衣躺下:“娘子随身带着宫籍吧?分道而行,不是不行。我头晕,先睡一会。”
第116章
陆华亭很安静, 躺下去就没了声息。
群青见他脸色不对,一手钻进袖中,按住脉搏, 另一手极轻地摸了下他的额头,触之如沸水, 吓得群青立刻把素帕打湿盖了上去。那暗器上带毒, 他能撑到现在才昏已是不易。
逃脱之法,他方才已经交代清楚, 能说出分道而行,肯定是自己走不了的缘故。
但此人人事不省,若撇下他自己离开, 便管不了他的死活了。
群青犹豫了片刻。
这厢陆华亭仿佛被困火海热浪之中, 而他应对困境的方式,便是一动不动。偏生有一只手顺着他身上摸索下去。
他几乎痛恨被旁人触摸,而此刻知道是谁, 却不知为何忍住反骨,忍受这种冰凉的触碰。
也算是算计过,争斗过,防备过, 同行过。
他很了解群青, 便是丢下他, 那也不会如何。
群青的触碰小心柔和, 她从他腰上囊袋索出一锭金, 随后轻轻地盖上了被子。那触碰退去, 只将他留在火海炙烤中。
关西镇的集市,贩夫走卒拥挤热闹,群青已悄然混于人群, 寻到了镇上唯一的医馆。
一路行来,她没发现死士。但死士极擅循迹追杀,再晚些就不一定了。
群青随身带着宫籍,向西行对她最是简便。然而她还是先将金锭换开,买了一丸百毒解。
这唯一的医馆很小,内堂也混乱。群青在前面取药,身后地上便横着几具尸首。药童正试着用草席裹住摆在堂内的几具尸首,抱到后院去。
排在群青身前的公子转头,不时打量她,又看着几具尸首,神色哀怜,似乎很想对她感叹几句。
群青差点以为他是死士扮的,十分防备,又瞥见他细皮嫩肉,衣着讲究,应是镇中为数不多的富户。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那些尸首:“这些人是病人吗?”
“什么病人?”取药的郎中不悦道,“流民盗匪罢了,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偏要横行乡里,相互打斗倒在我家牌匾下,爬进来讨药吃,他们还拿不出钱来还呢。”
国乱虽然平复,乡里滋生的盗匪尚未被完全剿灭。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群青又看了看那几具尸首:“可是要把他们葬了?”
“葬了?”郎中嗤笑道,“你是从繁华的地方来,我们这边无这习俗。有亲人才会埋了,这种为害乡里的,合该平摊在街道上人人踏上一脚。”
那公子看了群青一眼,不赞同道:“何必吓唬小娘子呢?死都死了,曝尸荒野多粗鲁,我看还是葬了吧。”
郎中呸一声,群青却是扭头,目光落在那公子脸上,对他微微一笑:“公子善心啊。”
片刻之后,那小童跑出来:“那娘子和那公子有说有笑,把尸首装上牛车,说要替我们葬了!”
紧接着,那公子也灰头土脸地跑出来,惊慌地道:“你们见那娘子没有?我说叫她等我一等,理个衣襟的功夫,人就赶着车丢下我走了!”
旁人闻言,却是回以哄堂大笑,徒留这公子捶胸顿足:“家里六房美娇娘,还好意思讨别人的欢心,这下活该了!”-
天色轻微擦黑时,陆华亭竟然自己醒了。
他撑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灌下去,整个身体仍像被热浪炙烤,持杯的手不住地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