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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泽渊轻声问她:“国公爷的伤可严重?”

  韩千君摇头。

  “那就好。”辛泽渊笑了笑,逗她,“看,我说了不用担心,我会把最爱你的人带出来。”

  那你呢,你爱我吗。

  这样的话,韩千君此时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的,他怎么不爱,他把自己搭进去,换回了父亲和兄长,换回了国公府。

  他若不愿意,昭德皇后的谋算也不会成功。

  “对不起。”韩千君再也没忍住,泣声道:“韦郡死了,私塾内的学子,只活下来了六个,我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除了对他道歉,韩千君不知道还能与他说些什么。

  辛泽渊似乎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沉默了许久。

  韩千君抬头去看他,便看到了他苍白的脸上淌着两行清泪,愧疚与自责几乎将韩千君淹没,她嚎啕大哭,想去抱住他,想去牵他的手,但她这个刽子手没有资格去安慰,双手紧紧地攥住膝上的布料,嘴里只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

  良久后,他叹了一声,伸手主动抚摸她的头,“别哭了,不怪你。”

  韩千君不敢动,感受着那手掌落在头上的温度,捂嘴呜咽着。

  辛泽渊突然问道:“你知道为何我会返回官场,去参加科考吗?”

  韩千君摇头。

  辛泽渊缓声与她道:“我自小跟着祖父读书,去过不少地方,十岁那年我南下衡州,见到了在那里生活的百姓,因交不起赋税,老人活到了六十岁便会自缢,而为了减轻赋税,他们想出了各种法子,不惜砍断自己子女的手脚,争取少一分赋税,他们为此取了一个名字,叫福手福脚,从那时起我便有来一个梦,希望这个世上,无论贫瘠富贵,所有努力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同她讲他的过往。

  韩千君从未听过这些事,她的世界在这之前一片天真,没接触过半分疾苦,闻言方才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他。

  辛泽渊冲她笑了笑,“有了梦想后,我便刻苦读书,花了比常人百倍的努力,也如愿取来了成果,我以为我有能力改变现状了。”

  他顿了顿,手掌移下来,用指腹抹干了脸庞上的泪痕,继续道:“第一次知道梦想终究非现实时,是在六年前,我察觉到工部与兵器局出了问题,写好奏折递给了当时还是陛下的太上皇,但并没有得到他的重视,反而被朝中的臣子反击,诬陷我和祖父参与了党争,想要拔出二皇子的人。”

  “第二次乃先太子亲征,我又去找陛下,我告诉他战士们的铠甲重量远不达标,所用的兵器乃粗制滥造,不可上战场,让他速速召回先太子,陛下斥我扰乱军心,仍由我跪在大殿外跪着。”

  便是那一次,他第一次遇见了她。

  辛泽渊轻声道:“后来先太子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我便明白,上位者的权势争斗远远比几万人的性命更重要。那场战争,死的不是五万人,背后还有五万个破裂的家庭,和所有寒门的出路。”

  韩千君平息了下来,满脸泪痕,安静地听他说。

  “当一个势利发展到了你无法撼动的程度,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希望他有一颗怜悯之心,为了寻找这一颗怜悯之心,我从未停下过脚步,直到半年前,陛下召我进宫,我的那一场梦才又有了希望。”辛泽渊看着小娘子心疼的眼睛,安抚道:“总要有人冲在最前面,为何就不能是我呢?我总不能因为我的梦,而去让别人来替我背负性命,明白吗?”

  为何就不能?

  韩家就是啊,她的姑母就是啊。

  韩千君想说话,喉咙却如同堵死了一般。

  因为他是辛公子啊,他与旁人不一样,他走遍了二十六个州,见到了人间苦难,生了悲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他们。

  他说错了,他寻找的怜悯之心不是皇帝,是他自己。

  所有人都为自己谋求利益之时,他却喜欢穿青衣。

  前程财富,说给就给。

  见她又哭了起来,辛泽渊俯身,耐心地替她抹泪,“千君,我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并非因为你而做出的选择,有没有韩家,我辛泽渊迟早都会走上这一条路。”

  韩千君不说话。

  她知道,他是想让她不要自责,想让她毫无负担地活回曾经的自己。

  “韦郡曾说,他的师娘身上带了一道光,让人见了忍不住生出希望。千君,答应我,好好过下去,继续做你的国公府明珠。”

  韩千君不想哭,但眼泪忍不住,哽塞地问他,“那你呢?”

  你怎么办。

  “放心,我会抓住任何一个能活下去的机会,你不用挂记我,我曾走过了二十六个州,余下的十个,我继续往前罢了,只是山长水远,你我恐怕不能再相逢了,即便如此,我也会在另一个地方,为心爱过的姑娘祈祷,求她无忧无虑,忘记过往,一辈子都顺遂…”

  韩千君泣不成声。

  马车外,范少卿走过来催促道:“时辰不早了,三娘子下车吧。”

  韩千君强忍住泪水,望着跟前的人,恨不得把他永远刻进脑海里,可已经是最后一眼了,她不想哭,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脸。

  “辛公子,保重。”好好活下去,她也会为他祈祷,祈祷她的辛公子健健康康,无病无灾,能再一次从地狱里杀回来。

  辛泽渊的手离开了她的脸颊,身子往后靠去,杨起唇角,面上的笑容温润柔和,如同两人在私塾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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