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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规矩,眼眶便先红了,风雪突然冻酸了鼻子,郑氏压低嗓音道:“还知道回来。”
韩千君胳膊楼在她脖子上,替她拂了拂头上的雪花,嘻嘻笑了两声,也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的,应了她的话,“嗯,想母亲了,这不就回来了。”
谁不知道她是被辛公子接回来的,郑氏知她在耍嘴皮子功夫,可心头却怎么也怪罪不起来,温声道:“赶紧进去,不冷?”
府上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到了门口来接人。
三夫人把怀里的手暖递到韩千君手里,笑着道:“可算回来了,你母亲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你要再不回,她要成冰雕了…”
韩千君诧异地看向郑氏。
她如此想自己?
郑氏转过脸,催促道:“快进屋。”
二夫人听人说快到了才过来,站了一会儿冷得发抖,呼着一团白气道:“人回来了就好,可别再走了,这大冬天京城都难熬,何况在外面。”比起郑氏和三夫人,二夫人这一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人没了精神劲不说,眼窝都快陷了下去。
韩千君愣了愣,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被蒋氏欺负了,但没想到会这么惨,也没多问,上前挨个打了招呼,“二叔母,三叔母…”
外面太冷,小娃没出来,上了年岁的老夫人更不会为了一个八字不合的小孙女出来挨冻。
等一行人到了屋里,暖阁内早已烧好了地龙,郑氏怕不够暖又让人多烧了两盆火,落座后阮嬷嬷还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炉,一个劲儿地问她:“冷不冷?”
兆昌虽贫瘠,三兄却从未亏待过她,这两年冬季都是把最好的炭火让给了她,她并没有挨过冻。
可曾经在温室里长大的姑娘,在众人眼里应该是吃不了半点苦楚的,出了一趟城,便如同下了一趟刀山,个个都在同情她。
韩千君愈发感受到了‘投了一个好胎’这句话的重量。
比起外面那些冻死饿死的百姓,她分明已在享受着最好的待遇。
二夫人和三夫人问起她在外面的情况时,韩千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含糊地应道:“挺好的。”
“都挺好的。”
“三兄也挺好…”
二房和三房的人并知道正被她们同情的小娘子,在回程的路上,用国公府的旗帜公然与薛家的战场开战,可郑氏知道,说话时便暗中一直留意着韩千君的神色。
瞧了一阵,郑氏突然转过头。
韩国公换好衣裳出来,正好见到郑氏侧身低头,快速地用衣袖掖了掖眼角。
知道她是察觉出了女儿的变化,倒也不觉得意外。他自认为长得五大三粗,并不是个感性之人,可这一日竟是一次一次地落泪,瞧见她下船时他几乎泣不成声,见她为辛家申冤,又当着皇帝的面哭成了狗,到了昭德皇后的殿内,见她与漓妃娘娘说笑,再一次落了泪。
他这辈子的眼泪,都在今日流光了。
等一屋子人寒暄完,韩国公把人送回了明月轩,同郑氏说起了适才在宫中发生的事。
“如你所愿,咱们的闺女这回是真长大了。”韩国公捂了捂膝盖,一脸自豪地同郑氏道:“那些话我都不敢说,也说不出来,可她跪在皇帝面前,一句接着一句,环环相扣,愣是把皇帝说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后,又叹息道:“别说皇帝,我脸上都觉得无光,皇帝和昭德皇后当初为何会牺牲辛泽渊?不就是想保住我这条老命,今日在门口见到了辛夫人,我是真没脸上前与人说话…”
可又能怎么办,两个年轻人喜欢啊,一个无怨无悔地付出,一个拼死相护,容不得他吃半点亏,轰轰烈烈的一段感情,一点都不比自己当年的逊色。
今日上前去搭讪时,他心里想的是,就算辛夫人骂他,他也要厚着脸皮,为两个人将来的幸福搏一搏。
但辛夫人的态度,再一次让他自行惭愧,能培育出辛泽渊那等人才的母亲,又怎会是个心怀怨恨之人,韩国公道:“听辛夫人的意思,这门亲事还有希望,明日便是除夕,趁着节气咱们上门走动走动,尽早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别再为难咱姑爷上门来求了…”
没有外人了,郑氏的眼泪才一串一串往下落,“好,都听你的。”
除了亲事,还有朝中接下来的变动。
韩国公道:“辛家今日封赏,给咱女婿封的是二品侯,如此看来,皇帝是没打算让太上皇过个好年了。”
当年薛家瞒着太上皇,给宣安皇后造了一个平民的身份,后来太上皇为了打压韩家和昭德皇后,又给宣安皇后捏造了一个侯府嫡女的身份,让其与薛侯爷成了亲兄妹。
若是他得知自己曾宠在心尖尖上,一手被他捧到贵妃,死后还不惜追封为皇后的女人,竟是花楼里‘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瘦马,不知会不会被气死。
气不气死郑氏不知道,但知道以昭德皇后的性子,不会让太上皇好死。
韩家曾靠寒门起家,太上皇又靠韩家打下天下,可等他坐上皇位后,对韩家和昭德皇后做的那些事,是个人都无法容忍。
这会子倒是知道皇帝换了一个人,龙椅上的那位并非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了,可为时已晚,大势已去,只怕还会与薛家狗咬狗。
人落到昭德皇后手上,能有好下场?一世英名不仅被毁,还不得善终,可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韩国公嗟叹道:“阿姐这辈子是毁在了太上皇手上,总算能出一口恶气,替自己报仇了。”
昭德皇后与太上皇斗,韩家便与薛侯府斗,一斗便斗了二十几年,期间起起落落,轮番得势,这回终于可以落幕了。不过也轮不到他韩觅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