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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嗐!”

  郁春岚摆了摆手,扬声道:“瞧你愣得,孙木匠将你打死了那叫命案,将他娘子打死了那叫什么?那叫家务事!俗话说得好,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说到这,她眸光微冷,唇角泛起一抹似讥似讽的笑。

  计云舒听得浑身泛冷,原本迈出的步伐生生停住了。

  她渐渐冷静下来,待下午那孙木匠上门去主顾家做活计了,她才带着伤药去了木匠铺。

  一年前在去漠北的路上借宿时,她自身难保,救不了那位同样被丈夫殴打的妇人。

  这回,她定要将许娘子救出来。

  那许娘子三十岁出头,中等身量,一张天庭饱满的方圆脸,长得慈眉善目的。

  明明是个极有福气的长相,却遇人不淑,嫁给了这样猪狗不如的男子。

  计云舒缓了缓神色,轻车熟路地掀帘进了耳房,果见许娘子正坐在小榻上抹眼泪。

  “许娘子。”

  许娘子见是计云舒来了,忙扬起笑脸,招呼她坐下,与她寒暄。

  “青玉来了,铺子里的生意可还好?”

  “还成。”

  计云舒轻笑,挨着许娘子坐下,瞧见她刻意掩着的衣袖时,她心下了然,将手里的膏药递给了许娘子。

  “娘子,这是白芷散,专治肿胀淤伤的,你先擦上罢。”

  许娘子微怔,难为情地伸手接过。

  她瞧了眼计云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来:“对不住了青玉姑娘,让你们笑话了。”

  计云舒紧紧抿着唇,神情沉肃道:“娘子糊涂,什么笑话不笑话?那孙木匠打起你来可是毫不手软,娘子你就没想过离开他么?”

  “离开?怎么离开?”许娘子一头雾水。

  计云舒气血涌上来,脱口而出道:“和离啊!”

  岂料许娘子听了她的话,神情好似见了鬼,骇得嘴巴都合不上。

  “什么?和离?”

  计云舒郑重地点头,重复道:“是啊,和离。”

  “这……青玉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我一大把年纪,儿子都八岁了,这要是去和离,先不说我娘家还要不要我,我自己的脊梁骨都要被人给戳烂了。”

  许娘子结结巴巴,神色极其不自然。

  计云舒却不明白,和离是为了她自己过得舒心,别人的看法有什么要紧的。

  她又耐着性子劝道:“娘子,和离是为了让你不再挨你相公的打,与旁人有何相干,你只把他们的话当个屁给放了便是。”

  “不成不成!我不和离,我相公只是偶尔打我罢了,平时还是对我挺好的。”

  许娘子连连摇头,又转头说起他相公的好话来。

  计云舒被许娘子的话噎住,她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许娘子还在为她丈夫开脱。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抬手抹了把脸,看着眼前自我攻略为施暴者开脱的人,她是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行罢,娘子自己想清楚了便好。”

  她妥协地叹了口气,婉拒了许娘子留她吃饭的要求,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夜里回来,她同姚文卿和郁春岚说起这件事。

  “我倒是能理解那许娘子,她一个没手艺的妇人,若真和离了,难道带着她儿子喝西北风不成?”

  郁春岚夹了块酒糟鱼放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

  这会子计云舒头脑冷静下来,站在许娘子的立场上细细想了想,倒也理解了她的难处。

  也许她不是不想和离,而是在这个时代和离之后,孤儿寡母的生存环境很可能比她如今更恶劣。

  所以这般权衡之下,忍气吞声也许是最好的法子。

  姚文卿瞧了计云舒一眼,继续补充道:“而且你们也许不知,照大渊的律例,夫妻和离若闹到官府,如果有孩子,那么官府会判带走孩子的那一方赔偿对方一笔不菲的银钱,用以弥补对方家的人口损失,除非对方有什么大过错,那这笔钱才可以不给。”

  “什么?”

  计云舒被姚文卿的话惊住,一口米饭差点没咽下去。

  “这是何道理?我可从未听过,莫不是你编出来诓我们的罢?”郁春岚也一脸惊疑。

  姚文卿无奈地摇摇头,雅声道:“我何苦诓你们,昔年我在翰林院当值,读过不少大渊的律法,这便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

  计云舒艰难地将那口饭咽下去,脸色很难看。

  难怪她一说和离,许娘子的反应如此大,除了不好讨生计,只怕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女子天生感性,试问有几个生育过的女子能割舍得下自己的孩子?

  富贵人家暂且不论,这一条律例,可谓是彻底堵死了那些想和离的平凡女子的后路。

  这所谓的赔偿,倒是和自己那个时代的抚养费反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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